煤炭作为中国最重要的基础能源和化工原料之一,眼下已站上了新的起跑线。
自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六次会议和国家能源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以来,煤炭开发利用的发展方向已非常明确,即安全绿色开发和清洁高效利用。为了落实这一战略,一份在近日才新鲜出炉的“路径图”备受关注。
2014年12月24日,国家能源局、环境保护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联合发布了《关于促进煤炭安全绿色开发和清洁高效利用的意见》(下称《意见》)。“内容基本上涵盖了煤炭开发利用的全产业链。”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按照《意见》中的内容,今后的主要任务将从煤炭产业的9个方面入手。简要来说,就是突出“两控两促两提高”的工作方向,即控制产销总量和污染排放;促进绿色开发和清洁转化;提高煤炭产品质量和综合利用水平。
现实问题还是打通全产链上的各个环节。这不仅涉及煤炭本身,还包括煤炭的下游产业,如电力、化工、冶金、建材,等等。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眼下的问题都不容小觑。
为此,由新华社《财经国家周刊》联合中国政府网、瞭望智库举办的“文津圆桌论坛”1月9日在北京举行。本次论坛以“煤炭清洁利用的路径选择”为主题,围绕煤炭如何清洁高效利用、煤化工产业发展如何避免“妖魔化”展开了深入研讨。
重心转移
煤炭产业健康持续发展是一切的基础。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煤炭产业面临的主要问题在于供给不足,这使得整个产业的重心倾向于供给的保障。从而导致煤炭产业忽视了自身存在的开发布局不合理、增长方式粗放、安全保障能力不足、效率低、污染严重等问题。
但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来自环境保护、经济形势等因素的重压,又使煤炭产业的重心从保障供应向控制增长转变。例如,《意见》重申了到2020年,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要控制在62%以内。
全国政协常委、工信部原部长、中国工业经济联合会会长李毅中在论坛期间告诉记者:“这是抓住了要害,也是今后推动煤炭开发利用发展方向的基础。”
但要实现并非易事。根据煤炭工业协会的数据显示,2013年全国煤炭实际产量37亿吨左右,煤炭消费量在36.1亿吨左右。如果以2020年全国煤炭消费总量控制在42亿吨计算,从2014-2020年,全国煤炭消费量只能增加5.9亿吨,平均每年不到1亿吨。
这种制约必然会对市场形成倒逼,要知道眼下煤炭行业的亏损面超过了70%,面临的困难可见一斑。可以说,要想打通这一关节,一场行业的深度改革几乎无法避免。比较可行的办法是,一方面要大力关闭整合小煤矿,腾出市场空间,另一方面还要控制好煤炭进口,减少低质煤的进入。
错位的引导
“在管好煤炭本身的基础上,更为积极的办法是推动需求侧的煤炭清洁利用。”李毅中指出,“技术上完全可以实现。”
不过,由于煤炭清洁化利用所涉及的范围很广,难免会出现各管一摊,工作不到位的情况。“所以要想加快整体的推进,是否可以考虑明确一个具体的牵头单位或相应的协调机制。”业内人士认为,这对于今后进一步的统筹规划将会起到极大推动作用。
但目前相关的政策与市场尚未形成很好的合力。尤其在煤化工领域,这种情况可能更为突出,更具代表性。虽然从煤炭的使用上来说,煤化工所占的比例只有4%?5%,但其引发的各种争议却吸引了大量眼球。
如果仅从技术角度来说,目前中国的煤化工技术,堪称世界上最齐全和成熟的。但受制于来自环境保护以及经济性等因素的影响,国家对煤化工长期秉持着“不是不搞,不能多搞,不能乱搞”的方针。
问题在于,煤化工的发展似乎偏离了这一方向,呈现出遍地开花的形势。部分煤化工企业也认为,煤化工的发展不能到处都搞,应该在一定的程度上采取支持与规范同步。
不难看出,煤化工的发展之所以会出现乱象,其根源可能并不是来自企业自身的动力。因为,对于不少地方来说,为了应对眼下煤炭市场的低迷,推动传统煤炭向新型煤化工转变是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径。
“正因如此,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的煤炭就地转化率都要求在50%左右。”神华集团副总经理王晓林告诉记者。不难看出,地方政府虽没有直接出手干预煤化工的发展,但是通过各种各样有心或无心的举动却依然影响着企业的项目。“所以,我认为在国家层面需要有一个总体规划,要让大家知道在哪里能搞煤化工,搞什么样的,搞多大,并且最重要的是打破地区界限。”王晓林说。
据了解,目前国家能源局正在研究煤制油和煤制天然气的指导意见,并且已进展到了一定程度,可能在不久后就会发布。
以下为各位专家发言:
李毅中(工信部原部长、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工业经济联合会会长):
我国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短期内难以改变,必须严格控制煤炭消费量,按规划到2020年控制在42亿吨之内。为此,一要控制煤炭的供给;二要大力提高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建议减缓新建;减少进口;继续关闭整合小煤矿,淘汰落后产能。建议提高煤炭入洗率,积极开发煤层气,构建循环经济型煤矿;发展煤电一体和超高压输电;改进提升煤制气、煤制油、煤化工;提高燃煤热效率,强制烟气脱硫脱硝除尘,尤其注重散烧煤的治理。
范必(国务院研究室综合经济司副司长):
中国能源结构也会同发达国家一样,经历从煤炭时代到油气时代的转变。未来全国煤炭消费总量会趋于减少,优质能源占一次能源比重会上升。煤炭企业应充分认识到,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可能不会在短期内结束。
煤炭通过集中燃烧转化为二次能源,是公认的清洁高效利用方式,但由于电力体制的问题,制约了高效清洁节能发电机组的能力发挥。在一些地方政府干预下,部分企业将煤化工作为煤炭清洁利用的主要方向。由于对经济性和环境影响考虑不充分,这些项目经营的可持续性正面临挑战。
周大地(中国能源研究会常务副理事长):
煤炭未来的发展必须实现绿色环保和低碳。目前我国的煤炭清洁利用,只能说在大型电厂锅炉的集中管理方面,采取了一些措施,实现了常规污染物的清洁化,但并未在低碳化方面取得明显成效。大型电厂锅炉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分散的、小型的工业窑炉、锅炉,以及许多散布在家庭和农村的煤炭利用了。我们在煤制油、煤制气领域,仍然面临着清洁化和低碳化的重大战略挑战。若完全市场化发展煤化工,容易出现一拥而上的乱象,投资风险很大。
魏飞(清华大学化学工程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煤化工既是世界第一大化工也是第一大工业,以煤为原料生产高附加值的产品是清洁高效利用的必由之路。煤化工水耗高污染大,存在认识误区。通过科学合理的计算发现,新型煤化工水耗与其他煤转化过程相比是低的,污染问题可以解决。
涂建军(国际能源署中国合作办主任):
现在中国煤炭年消费量达到全球的一半,并且未来依然是中国的主体能源。在2030年前,中国煤炭消费量要达到顶峰,政府应该转变观念,加快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步伐。开展煤炭转化,发展煤化工,有利保障中国能源安全,但是在国际石油市场供需平衡发生深刻变化的新常态下,我们也不宜过度强调能源安全在政府决策过程中的权重。有鉴于此,政府应该对发展煤化工的企业设立严格的准入标准和做好行业监管的工作,以确保煤化工科学、有序、合理地发展。
王晓林(神华集团党组成员、副总经理):
煤化工能够解决国家能源安全问题。神华集团煤化工项目很成功,现在已经被认为是中国煤化工的一个创举,这是集团长期支持的结果。神华集团坚决反对煤化工项目遍地开花搞重复建设。国家在支持煤化工发展的同时,应该进行必要的规范,避免一哄而上。煤化工在发展过程中有非议很正常,企业应当把既有项目运营好,用成功的案例去证明,去回应争议。
丁焕德(中国华电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
芳烃是化纤、工程塑料的主要原料,关系到国计民生,市场容量大,对外依赖度高。煤制芳烃是一条以煤为原料生产芳烃的石油替代路线,目前华电煤业以自主知识产权的甲醇制芳烃为核心,在陕西榆林地区建设世界首套煤基芳烃工业示范装置,推进技术的产业化,既是煤炭资源清洁利用、高效转化的重要方向和主要路径,也对承接东部纺织产业转移,带动西部产业结构升级意义重大。对于此类关系国计民生的创新性示范项目,期望政府在产业基金、创新扶持等财税政策、资源配置及项目审批等各方面给予支持。
张继明(中国神华煤制油化工有限公司总裁):
现在发展煤制油是企业和地方政府的自发行为,归结起来就是利益驱动下的短期行为。国家是否鼓励发展煤化工,是否把煤制油作为技术储备来替代原油,这些决策将直接影响今后产业发展的规模和方向,相关企业迫切希望政府给出明确的指令。
朱文坚(新疆庆华能源集团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
当前国内煤化工发展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做好示范项目,而不是大规模的推广。国家应该尽快出台煤化工的发展规划,对企业和行业的发展进行指导。发展煤化工项目的企业,首先应该对煤炭本身有非常细致准确的了解和把握。对于庆华能源来说,主要任务是把国家批准的年产55亿立方米煤制气示范项目建设运营好。
郝喜柱(内蒙古伊泰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是未来的方向,过去粗放的利用是不可持续的,也是不科学的,必须要改变。发展煤化工,当前企业已经做了大量投入,迫切需要国家给出明确的政策导向,推动合理规划布局,避免盲目发展。
付二银(内蒙古伊东资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裁):
在中国未来发展中,煤炭的角色依然很重要,但是要进行具体的调控。任何企业都不应当以破坏空气,牺牲老百姓健康为代价进行发展。未来应该更加重视老百姓的用煤以及工程用煤的清洁高效利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