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我国催化裂化工程技术的奠基人,曾与炼油工业的多项“共和国第一”息息相关。曾两度进入煤制油领域,耄耋之年又指导攻克了煤制烯烃的世界性难题,演绎了一位老兵新传的传奇。潜心石油替代能源战略研究,担负了国家新建煤制油、煤化工项目的技术把关。他,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陈俊武。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宋阳
20世纪90年代,面对我国石油资源不足,原油对外进口依存度逐年递增的现实,中国科学院院士陈俊武默默地开始关注国家能源战略问题。作为中国国际咨询公司顾问和知名技术专家,他先后参加了神华集团、宁煤集团、中科院太原煤化所、兖州煤业集团等多个煤制油和煤制烯烃项目预可研、可行性研究评审,成果鉴定和技术评审,积极为我国现代煤化工产业献计献策,有力地促进了具有我国自主知识的煤制油和煤制烯烃技术的开发。
对于我国的煤化工技术以及煤化工现状,陈俊武院士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近日,中国经济导报在中石化洛阳工程有限公司专访了已有90岁高龄的中科院院士陈俊武。
中国经济导报:国际低油价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国煤化工现在遇冷,我国能源战略是否需要调整?
陈俊武:在国际上像中国这样仍然以煤为主要能源的国家太少了,德国等许多国家甚至已经不用煤,石油、天然气这样的能源占主要地位,再加上风能、太阳能、核能,当然核能现在还有些争议。
美国以前也多用煤发电,现在因为天然气比较多,把煤逐渐解放、替代了。但是中国没有那么多天然气,虽然有可再生能源发电,但只能替代20%或者30%。所以,中国以煤为主尤其是靠煤发电起码还得延续100年,200年也有可能。
中国经济导报:烧煤会产生很多问题,现在全国各地出现雾霾天气,很多人归结于烧煤,当然还有汽车尾气排放。如何解决烧煤产生的问题?
陈俊武:烧煤的确会产生很多问题,但富煤、少油的自然禀赋又注定我国不能不让人烧煤。事实上煤发电是可行的,但是需要脱硫、脱硝,回收排放的二氧化碳,处理污染。煤的清洁燃烧在国外是一个很早的课题。
中国经济导报:煤化工就是煤清洁化利用的重要手段?
陈俊武:我国煤的用量很大,其中直接燃烧占到9/10;煤化工用量很少,只有1/10。煤化工又分为传统煤化工和新型煤化工。传统煤化工是煤制成化肥,煤焦化后做成电石、乙炔;新型煤化工则是将煤制成甲醇(一碳化工),然后以甲醇为中心和起点,做成二碳化工乙烯、三碳化工丙烯,然后制成更多产品。传统煤化工国内已经有很多项目,产品质量不佳、效益不好、环保也有问题。传统煤化工正在向新型煤化工过渡。新型煤化工目前投资很大、规模很小、有的工艺还不成熟,工艺成熟的也就有MTO、MTP。可以说,新型煤化工还在起步阶段,虽然方案很多,但都处在实验阶段,大量推广得不多。
中国经济导报:我国的煤化工技术在国际上居于什么水平?
陈俊武:我们近10几年来才开始重点开发新型煤化工,以前都是传统煤化工,或者引进一些国外技术,没有自己的东西。但是新型煤化工这些年在中国搞得不错。我们做了很多研究、建设了很多装置,有的装置规模还比较大。中国这方面发展很好,国外并没有这些,因为他们多是用天然气。天然气很简单,甲烷很容易就可以变成很多东西。新型煤化工则很复杂,人家不需要过多研究,我们则因为自然禀赋的问题必须研究。
中国经济导报:既然煤化工是我国能源替代的一个重要方向,为什么国家现在严格限制煤化工项目上马?
陈俊武:中国人习惯于盲目竞争。现在煤多了,国家要限制发展、减产能。一些煤炭企业觉得把煤矿关了可惜,想为煤炭找一条出路。一听说有煤化工,觉得把煤炭变成煤化工原料,需要削减的产能就可以不用削减,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他们因为只是要处理自己的煤炭资源,对化工市场不了解,所以往往随便找个煤化工项目,但市场不是这么简单。刚开始中国市场比较粗放,煤化工产品甚至石油产品没有那么多,只要生产出来就可以用,品种、牌号都不需要太讲究。现在市场过剩,煤化工产品需要提高档次,企业需要建设一系列工艺装置和环保设施,还得考虑产品怎么升级,不能是初级的聚烯烃。煤矿矿主就无能为力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中国经济导报:现在煤化工产品大多是大路货、市场竞争又比较无序,那么应该怎么推动煤化工发展?
陈俊武:现在我们先要把技术搞起来,做战略性的技术储备,不是马上就用。现在很多人认为,搞了煤化工技术就能卖出去、就能建厂,就可大量推广。这不是我们的初衷。如煤制油技术,虽然现在成本很高,但必须得储备有这个技术。万一打仗,我国石油资源只能解决自己需求的30%,需要煤制油作为国家战略性能源替代。
中国经济导报:煤化工技术如煤制油虽然目前是作为储备技术而存在,但有没有可能在某一天取得突破,变得比较经济,从而大量推广应用?
陈俊武:这个不是太容易。虽然我们的技术在不断进步,但是国际上以煤炭为原料开展煤化工利用的国家很有限,已经不大搞煤化工研究。只有中国一家为了我们的禀赋资源在研究,所以竞争的程度不够,成本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