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中海油能源经济研究院首席能源研究员
美国的成功,中国难以复制
《中国经济周刊》:美国因为页岩气而从天然气进口国变为了出口国,很多国家都希望复制这一道路。中国需要尝试发展包括页岩气在内的天然气吗?
陈卫东:世界天然气在一次能源消费的平均占比为24%,而中国只有5%。如今,我国以煤炭为主导的能源结构带来了恶劣的环境问题。现在,我们要调整能源结构,要提高天然气的比重,这就是页岩气为什么被关注的原因。因为,当前,我们最应该改变的是增加天然气的供给和消费。上世纪80年代的那轮煤改气、煤改电,推迟了几十年,现在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当时全世界煤炭价格差不多的时期,我们没有用气,如今,这个改革窗口期已经错过了。现在,全世界已经进入天然气时代,中国还在煤炭时代。
《中国经济周刊》:中国能否复制美国的“页岩气革命”?
陈卫东:尼克松喊“能源独立”喊了40年,但真正改变这个格局却是企业家个体,他们依靠企业家精神和美国的市场氛围,实现了页岩气的低成本。成功的因素是一个组合和积累,这就是美国页岩气革命成功的必然性。偶然性就是乔治·米歇尔这个老头。如果他不坚持探索,或者,后面没有更有财力的公司把页岩气的投资扩大,也不会有现在的革命。
从目前来看,中国开发页岩气要有耐心。因为整个环境包括地质条件、地理环境、水资源等可使用资源都不同。从地理环境来看,人家是平原,我们是山区,而且气层埋藏深度不同;人家有完整的社会分工,我们没有;人家有强大、成熟的资本市场,我们也没有。从资源和市场来看,人家是完全市场化的,而我们的上游还是“三桶油半”垄断。美国页岩气的革命不是政府的手推出来的,而是市场化的结果。
天然气是通向新能源转型的桥梁
《中国经济周刊》:就现状来看,中国页岩气能否形成规模化产出,并带来中国能源结构的变化?
陈卫东:从目前的状况来看,10年不会形成规模,除非我们做根本性的体制改革,放开资源让资金流进来。目前,中国投资页岩气的主要是国企。有人说国企很有钱,但其实中国很缺钱。如果这些国企的钱流进页岩气,不能持续流出来,这个钱是不可持续的。在第二轮页岩气招投标中,允许民企进来,撕一个口子是对的,但是不可持续。因为,所有的好区块都在中石油、中石化手里,他们占着了,就划不出来了。要打破资源上的垄断还是涉及到整个体制的问题。在中国,金融、能源、电信等,这些都是资源垄断,而且这些资源垄断是不需要技术进步的。但是,页岩气不同,它很讲究成本,讲成本就需要创新。
《中国经济周刊》:如果我国包括页岩气在内的天然气领域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的突破,我国能源转型应该如何选择?
陈卫东:如果长期开发不起来,在两三代人后,石油可能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新的能源会出来。人们不再使用石油,而是会使用更高效、更符合社会需求的能源。
我们已经经历了两次能源转型,第一次是薪柴到煤炭,第二次是煤炭到石油。现在,我们处于没有能源主导的能源时代,并即将进入下一个时代。两次能源转型我们看到的规律是,能源将从单位能源密度低的能源转为单位能源密度高的能源。比如,同体积的煤炭密度比柴火高,石油比煤炭高。
我们也看到一个短暂的发展方向。上世纪80年代,我们核电开始发展,核单位体积的能量比石油高多了,但核电由于技术不完备、核事故的危害性,很多国家不敢用核电或放缓发展核电的步伐。中国放缓不得,因为没有更好的能源。
现阶段,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也是一个趋势。但它们使用成本更高,而且核心技术——储能技术没有突破。再者,由于风能、太阳能发电是不连续的,如果要大规模商业化使用,必须要电力调峰,这就需要天然气发电来配合。
进入第三次能源转型的这段时期,可再生低碳多元化能源一定需要天然气作为桥梁,这就是中国天然气一定要走上去的原因。(中国经济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