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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中国煤炭年产量“三连降”的局面就要逆转了。根据《中国统计摘要-2016》的数据，2013年，中国原煤产量达到39.74亿吨的历史最高峰，2014年、2015年分别为38.74亿吨、37.47亿吨。中国煤炭工业协会估计2016年全国原煤总产量34.5亿吨，同比下降7.9%。这意味着，从2013年到2016年原煤产量“三连降”，打破了改革开放以来1997、1998连续两年原煤产量下降的纪录。但是，在国家能源局新颁布的《2017年能源工作指导意见》中，2017年煤炭总产量目标被设定为36.5亿吨左右，比中国煤炭工业协会估计的2016年全国原煤总产量高5.8%。《意见》还提出，2017年煤炭退出产能目标为5000万吨。这比2016年的去产能目标大幅下降。
中国煤炭年产量扭转连续下降局面，在煤炭业内普遍预计之中。毕竟，煤炭在中国能源消费构成中一直占绝对多数，改革开放以来最高峰曾达到76.2%(1990年)，进入本世纪第二个十年以来虽然连续下降，2015年占比也仍然有64.0%，是同年石油占比(18.1%)的三倍半以上。在可预见的未来，资源禀赋等因素决定了煤炭在中国能源消费构成中的主体地位不可能发生根本变化。《2017年能源工作指导意见》确定的今年全国能源生产总量为36.7亿吨标准煤左右，其中煤炭产量36.5亿吨左右，原油产量2.0亿吨左右，天然气产量1700亿立方米左右(含页岩气产量100亿立方米左右)。
纵览世界，一系列因素正在改变煤炭产业的国际发展环境。例如，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就一直旗帜鲜明地主张大幅度放松对石油天然气、煤炭等化石能源开发和消费的管制，美国煤炭生产和消费有望迎来一个小阳春。这为中国适度扩大煤炭产量、放松对煤炭生产的人为压制创造了适宜的外部环境。
中国之所以需要在安全、环保、技术等标准下适度扩大原煤产量，还因为此前高强力度的煤炭去产能已经产生了一些始料不及的经济副作用。2016年2月5日，国务院发布《关于煤炭行业化解过剩产能实现脱困发展的意见》，要求用三至五年时间退出煤炭产能5亿吨，减量重组5亿吨，煤炭行业由此全面启动去产能。2016年当年，煤炭去产能超额完成任务。按照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副会长姜智敏1月23日发布会提供的数据，2016年压缩煤炭产能约3亿吨。但由于当年煤炭消费量降幅明显小于煤炭产量降幅，中国超强力度的去产能与美联储决策层出于经济动机和支持希拉里竞选的政治动机迟迟不加息结合，导致去年第二季度以来包括石油、煤炭在内的初级产品走出了一轮小阳春行情，2016年末，秦皇岛港5500大卡市场动力煤平仓价比年初上涨269元/吨而达到639元/吨，增幅高达72.7%。如此价格回升幅度，已经超过了摆脱产业解困所需。
由于中国国内煤炭供求缺口拉大过多，还进一步抬升了国际市场石油价格，对于中国这个最大石油进口国而言是不利的。在欧佩克达成并实施减产协议的背景下，中国适度扩大国内煤炭产量与消费，对于抑制国际市场油价和输入性通货膨胀压力是有益的。
不仅如此，正如本专栏此前文章已经一再强调的那样，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第一制造业大国和贸易大国，我们的目标已经从单纯的“赶超”转向兼顾“防范被赶超”，去产能和国际产能合作的潜在风险是向竞争对手拱手让出市场。尽管煤炭工业作为资源开发产业是我们去产能时同等条件下优先选择的对象，但过度压缩产能、抬高价格已经对下游一些制造业产生了较大负面冲击，国际化肥市场上已经开始出现中国自我减产而美国厂商扩产的局面。
我国是全世界最大化肥生产国，大约3/4的尿素生产以煤炭为原料，美国尿素生产以天然气为原料。随着美国低成本页岩气供给持续增长而中国煤炭价格因超强力度去产能而暴涨，中美尿素生产成本对比已经大大有利于美方。目前，美国利用天然气生产尿素的平均成本为130美元/吨，中国无烟煤生产尿素成本在180美元/吨-210美元/吨之间，如此成本差距下，结果是中国在全球尿素产量中所占份额从2015年的43%降至2016年的39%，2016年美国尿素进口下降34%之多，中国尿素产能从2013年到2016年减少了1260万吨，美国尿素生产厂商则在大干快上扩产，预计今年美国尿素产能可能增加410万吨，从2015年到2020年，美国产能有望增长50%以上。美国《华尔街日报》网站以得意的笔调描绘“美国有一个产业已经在追赶中国——肥料”，我们要从中认识到潜在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中国的煤电技术已经攀上了世界最高水平，不仅在国内大面积运用，还能大规模开拓海外市场，煤炭清洁开发利用对我们已经不是什么尚待突破的技术难关，既然煤电机组参与调峰激励机制已经是能源工作目标，我们确实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过度压制煤炭生产与消费了。在确保绿色高效开发利用标准的前提下，适度扩大生产与消费应该是当前煤炭去产能的题中应有之义，今年继续压缩5000万吨技术落后产能与扩大技术先进生产，两手完全可以并行不悖。去年曾经实施减量化生产措施，即要求全国所有煤矿产量以全年276个工作日实施生产，法定节假日和周六日不安排生产，相当于将此前全年330个工作日的产量下调了16%，今年供暖季结束之后也大可不必恢复了。
(梅新育)
